Chapter1
晚上九点钟，杜明亮带着满身灰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刚刚走进院子，就看见6岁的儿子和8岁的女儿在大院儿里疯跑。夕阳的余晖早已褪尽，院子里昏黄的路灯将两个小小的身影拉得老长。

"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两个孩子一看到他，高兴地喊着迎了上来，像两只欢快的小鸟扑向归巢的雄鹰。

"爸爸，我想吃砂锅面！"儿子仰着脏兮兮的小脸，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我也吃！我也吃！饿死了！"女儿不甘示弱地拽着他的衣角，小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噜声。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撒娇。杜明亮感受着孩子们热乎乎的体温，一天的疲惫顿时消了大半。他抽出一只手，抹了一把儿子脸上的汗，又帮女儿撩了撩浸湿的刘海。孩子们的头发都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显然已经在院子里疯玩了很久。

"看你俩就像两只泥猴子！这么晚不睡觉还疯跑，你妈呢？今晚做的啥好吃的？"杜明亮拥着孩子边往家走边问，心里已经想象着热腾腾的饭菜和妻子温柔的笑脸。

"我妈下午就打麻将去了，家里没吃的，我和弟弟傍晚饿了，我妈买了两包方便面给我们吃，现在又饿了。爸爸，你带我们去吃宵夜吧！"八岁的女儿用殷切的眼神望着他，那目光里混合着期待和委屈。

又累又饿的杜明亮刚才还想着回到家能美美地洗个澡，吃顿饭，再和俩孩子玩一会儿，这一天的辛苦也值了。现在一听女儿的话，心头的火忽就熊熊燃烧起来。他强压怒气，嘱咐孩子们先回家洗把脸，等着他带她们去吃好吃的。看着孩子们蹦蹦跳跳进屋的背影，杜明亮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杜明亮看着孩子们进了屋，扭身就朝大院里开超市的那家麻将馆走去。夜色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重。

推开超市里面的内室门，一股热浪裹挟着烟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几声。狭小的房间里，一个吊扇在头顶呼呼地转着，却驱散不了满屋的闷热。两张桌子前围坐着专注的牌友，竟然还有看客，所有人都沉浸在方城之战中，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

杜明亮一把拉住坐在边上的老婆吕红英，扯着把她拖了出来，旁边立刻有人补上了位置，仿佛这一幕已经上演过无数次。麻将桌上哗啦啦的洗牌声继续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Chapter2
"放开我！你拉什么拉，我自己会走。"吕红英挣扎着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她的头发因为长时间坐着而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打牌时的兴奋红晕。

杜明亮不出声也不撒手，一口气拉到院子僻静处，抬手扇了她一个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杜明亮你敢打我？"吕红英稍一愣怔，随即哭喊着扑过去。她的指甲在杜明亮脸上留下几道红痕。

"我今天就打你了！你自己睁眼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有谁家孩子像泥猴子似的饿着肚子在外面跑？我天天累死累活挣钱养家，回来连口饭都吃不上！你自己不知道饿，还准备把俩孩子也饿死？一坐到麻将桌前天地你都能忘了，还怕挨打？"杜明亮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

杜明亮天天干活的双手像两把有力的钳子，夹住吕红英瘦弱的两臂，三抖两抖就把她推搡到地上去了。吕红英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但她的眼泪已经打动不了丈夫了。

杜明亮回家洗了一下，带着孩子们到小区外面吃饭去了。夜市的灯光温暖而明亮，照在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脸上。

饭菜上来的时候，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吃起来，那饿狼似的样子让人心疼，杜明亮喝了一杯啤酒，眼泪忽然就下来了。他想起白天在工地上，包工头夸他干活实在，要多给他派活时自己的欣喜，就为了多挣点钱让家人过得好些。

"爸爸，你哭了？"女儿小心地问他，小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

"没，没有，啤酒冲了眼睛，赶紧吃饭吧！"杜明亮一仰脖子又灌了一口，趁机擦去了眼泪。他不能让孩子看到自己的软弱。

望着街边闪烁的霓虹，杜明亮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汹涌澎湃。这个家，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Chapter3
杜明亮父母早逝，十几岁就跟着本家叔叔出来干活儿，工地上所有的脏活儿累活儿全都干过。烈日下扛水泥，寒冬里挖地基，手上的茧子脱了一层又一层。

几年下来，看他吃苦耐劳，脑子也活络，叔叔就把包的一些小活交给他单独干，婶子还在老家给他张罗了一个老婆。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吕红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害羞地低着头，却在他说话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老婆吕红英也是命苦，从小没了娘，由奶奶养大。两个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感情很好，很快就生了个女儿，过了两年又生了儿子。那时候虽然穷，但每天晚上收工回家，看着妻子在灯下哄孩子，他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他们那时候租的是低矮的小平房，那会儿杜明亮刚开始单干，家里经济紧张。房子虽小，却被吕红英收拾得井井有条。

他还记得小平房靠后墙放着一张床，床头摆着一张桌子，上面堆积着孩子们吃的喝的玩的。窗户下是个木架，上面放灶具下面一层一层摞着锅碗瓢盆。每天清晨，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来，吕红英就在那方寸之地忙碌着，为家人准备早餐。

杜明亮每天回家一推开门，俩孩子吱哇乱叫就扑上来，爷儿仨又笑又闹，吕红英麻利地盛饭盛菜，小屋子里充满了寻常人家的烟火味，热闹而温馨。那时候虽然住得挤，但心是满的。

房间是水泥地，中间有个坑，杜明亮有时图省事儿，拎起炒菜锅直接放地上，炒锅尖尖的底刚好放坑里，特稳当。一家人围锅而坐，吃得热热闹闹。儿子总爱把饭粒弄得到处都是，女儿则会学着妈妈的样子，给爸爸夹菜。

杜明亮呷着啤酒，脑海里全是小平房里平凡而难忘的小幸福，虽然那时候穷，但他们有一个家该有的样子。而现在，房子大了，生活好了，那个温暖的家却不见了。

Chapter4
自从儿子上了幼儿园，他们在这个小区租了两室一厅的房子，老婆每天把孩子送上学就闲下来了，不知什么时候竟迷上了打麻将。起初只是偶尔玩玩，后来越陷越深。

麻将就像存在于他们婚姻里的第三者，让杜明亮对吕红英越来越失望。它无声无息地偷走了妻子的时间、精力和对这个家的爱。

一开始杜明亮想着她照顾孩子很辛苦，放松一下也没啥大不了。却没想到吕红英越陷越深，不是忘了接孩子，就是忘了回家做饭。有次女儿放学后在幼儿园门口等到天黑，还是老师打电话他才知道的。

以前井井有条的家，现在已锅冷灶凉，大人一顿两顿不吃饭还凑合，孩子们正在长身体，饥一顿饱一顿怎么行？杜明亮经常在工地干完活，还要匆匆赶回家给孩子做饭。

他好言相劝，她就收敛一下；他狠狠骂她一顿，她就顾家一阵子。现在孩子放暑假了，她更肆无忌惮了，竟一坐半天不管孩子，更别说顾不顾杜明亮吃没吃饭了。有次儿子发高烧，她居然还在麻将桌上"血战到底"。

杜明亮一想起刚才俩孩子明明有妈却没人管的可怜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别说呼她一巴掌了，掐死她的心都有。但他更恨的是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领孩子吃完饭回家已经十一点了，吕红英睡下了。杜明亮突然就做了一个决定，把老婆孩子送回老家，戒了老婆的麻将瘾。这个决定在他心里酝酿已久，今晚终于下了决心。

毕竟老家没那么发达，人人忙着种地干活挣钱，闲人少，没麻将馆吸引着，也许就戒了。而且有亲戚们照应，孩子们至少能吃上热饭。

说干就干。杜明亮亲自送娘仨回了老家，给孩子找好了学校，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又去吕红英娘家看了看，悄悄交代亲戚们多开导开导自己老婆。他特意没告诉吕红英具体回来的时间，就是怕她半路又跑去打麻将。

一切安排妥当，他才重新回城干活。临行前，女儿搂着他的脖子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他亲了亲女儿的小脸，心里酸涩得说不出话。

Chapter5
不觉已过三个月，吕红英慢慢习惯了乡下，毕竟十来年没好好在家住了，邻里也很生疏，就是想打也找不到地儿，麻将瘾只好压在心里。每天接送孩子，做饭洗衣，日子过得平淡却充实。

杜明亮刚开始一天几个电话地往家打，后来看吕红英在家带着孩子过的挺好，也没再打麻将了，放心多了。工地上新接了个大项目，他忙得脚不沾地，但想着多挣点钱，早点把家人接回来。

十一月十六是女儿的生日，杜明亮特意提前跟工头请了假，带着一批人赶工程，晚上十点多才回到出租房，赶紧就往家打电话，却发现老婆的手机关机了。这在他预料之中——吕红英总是忘记给手机充电。

"是不是手机没电了？孩子们等不上我都睡了？要不明天再打？"杜明亮自己嘀咕着，又打了几遍，还是关机。窗外的寒风呼啸着，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想起前不久给女儿买了个电话手表邮回家了，没打过几次，赶紧就拨了过去。等待接通的几秒钟里，他的心跳得厉害。

没一会儿，通了，里面却传来俩孩子的哭声。杜明亮吓了一跳，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一边安慰孩子，一边问他们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还有孩子抽泣的回音。

"姐姐想尿尿，外面黑，我们害怕......"杜明亮听到儿子怯怯的声音和女儿的呜咽。他仿佛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黑暗的房间里，无助地抱着电话手表。

"你妈呢？"他强压着怒火问道，声音却不自觉地在发抖。

"打牌去了......"女儿小声回答，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原来，吕红英接送孩子时偶然认识了一位孩子的妈妈，两人聊得很投机，都是麻将爱好者。这个发现像一盆冷水浇在杜明亮头上。

那女人家隔壁新开了一个茶室，摆了两张麻将桌，吕红英去了一次就刹不住闸了。平时把孩子送学校就去垒长城，周六周日要么把孩子丢家里，要么放麻将馆对面的面包店里。面包店的老板娘看孩子可怜，经常给他们些吃的。

她一再告诫孩子这事儿不能跟爸爸说，所以每次打电话或者视频，杜明亮听到看到的都是娘仨幸福快乐的场面。孩子们学会了配合妈妈演戏，这让他心如刀割。

吕红英不但忘记了女儿的生日，俩孩子连晚饭都吃的是冷的。杜明亮听着电话那头女儿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拳头攥得发白。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早，也睡得早。女儿被尿憋醒了，不敢出去方便，叫醒了弟弟，望着漆黑寒冷的夜，姐弟俩正吓得瑟瑟发抖，接到了爸爸的电话。这个生日，女儿许的愿望是爸爸能马上回家。

Chapter6
杜明亮压着心头的愤怒，在电话里给孩子壮着胆子，让女儿下床在屋子里找个盆先方便一下，又好生安慰了半天，听着孩子不再抽泣，安静躺下了，他才挂了电话。放下手机，他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

他不敢想象，在老家漆黑寒冷的夜里，两个孩子是如何恐惧地度过的。此刻，他真恨自己不会遁地术，不能一下子遁回家里，拥抱可怜的孩子。女儿才八岁，就要在弟弟面前装坚强；儿子才六岁，就要学着保护姐姐。

或者遁到吕红英的面前，打得她满地找牙，让她跪到孩子们床前认错悔过。但暴力解决不了问题，这一点他三年前就该明白的。

杜明亮挠了挠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一边，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眼下最重要的是确保孩子们的安全和温饱。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给老家的婶子打了个电话，恳求她以后多做两碗饭，帮着照顾照顾孩子，并给婶子汇了一笔钱。婶子在电话那头叹气，说早就该这么做了。

他已经对吕红英不抱希望了，只想让孩子们在亲戚的照顾下读完这学期，就接到自己身边来，让她一个人在家打个够。这个决定让他心痛，但为了孩子，他必须狠下心来。

吕红英从那天关机后再也没接到过杜明亮的电话，打过去他也不接，家里钱花完了他也不给了。可她不但没醒悟，还到处借钱往麻将馆跑。村里人开始指指点点，但她充耳不闻，眼里只有那136张牌。

孩子们在本家奶奶那里吃饭，不再饥一顿饱一顿了，对经常不归家的妈妈也习惯了。只是晚上害怕的时候，就给爸爸打电话。有时候干脆住在奶奶家。女儿学会了给弟弟洗脸梳头，儿子会帮姐姐拎书包。他们过早地懂事了，这让杜明亮既欣慰又心酸。

杜明亮在孩子放寒假当天就回老家了，一家四口去了吕红英的娘家。杜明亮在内心里还是希望她能及时醒悟和悔改的，想让娘家人劝劝她。岳父气得直跺脚，岳母哭着说对不起女婿。

吕红英在人前信誓旦旦，瘾一上来啥都忘到脑后了，看杜明亮在家忙着收拾屋子准备过年，她又偷偷溜去麻将馆了。这一次，连她八十岁的老奶奶都摇头说没救了。

杜明亮彻底对她失望了，熬到过完年，就带着一双儿女回了省城，想着等把孩子安顿好，就跟她离婚。收拾行李时，女儿偷偷把全家福塞进了书包。

Chapter7
孩子老公一离开，吕红英真是彻底解放了。她像脱缰的野马，一头扎进麻将馆，常常通宵达旦。

她才不管亲戚朋友和邻居脸前背后如何议论她，只管安心往麻将桌边一坐，放开了手脚尽情搓。赢了就请牌友吃饭，输了就红着眼借钱翻本。

十赌九输，越输越想翻本儿。一个月不到，吕红英输光了家里所有的钱，那是杜明亮好心留给她过日子的。现在想来，那笔钱还不如留给孩子们买新衣服。

能借的人都借了一遍，连养活她长大的八十多岁的奶奶都不放过，硬是挤出来二百块钱。奶奶拄着拐杖，颤抖着手把钱递给她时，浑浊的眼里满是失望。

赌场比社会更现实，有钱赌当爷供着你，没钱就不带你玩儿了。人家都知道她山穷水尽了，她去了只有看的份儿。那些曾经称姐道妹的牌友，现在见到她就躲。

好不容易熬了一个星期，吕红英就像犯了瘾的毒犯，那是百爪挠心，做梦都想搓几圈。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耳边全是哗啦啦的洗牌声。

她突然想起刚到麻将室玩时，一个叫红姨的大婶还欠了她一百多块钱。她就像黑暗中看见了一道光，决定去把钱讨回来，够自己坐下来搓几圈了。这个念头让她兴奋不已。

听说红姨年前生了一场大病，都不能自理了，已经很久没见她上过麻将馆了。但此时的吕红英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拿到钱重回牌桌。

吕红英走走停停，去要吧，就那一百多块钱，人家还病着；不要吧，自己是真弄不来钱了，那哗哗的洗牌声天天都在叫自己的魂儿。最终，欲望战胜了良知。

她一咬牙推开了红姨家的大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麻雀在啄食。

"有人吗？红姨，在家吗？"吕红英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声音因为心虚而有些发抖。

偏房里传来有人哼哼的声音，吕红英向敞开的窗户边一凑，一股骚臭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掩上了鼻子。那味道像是许久未换的被褥混合着排泄物的气味。

一眼望去，一张小床上衣服床单被褥乱糟糟堆着，地上有煤渣、纸团、筷子等乱七八糟的垃圾，不像住人的地儿。这景象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被褥下突然露出一张瘦削青黄的脸，还有一双绝望的大眼，她嘴里啊啊呜呜地嗯着，不知道说的啥，吕红英探头细看，正是红姨，吓得她连连后退。昔日那个在牌桌上谈笑风生的女人，如今像个活死人般躺在床上。

"你找谁？"

"啊！"吕红英惊魂未定中一回头，发现一个老头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老人佝偻着背，手里拿着个尿盆。

"我，我找红姨。"她的声音细如蚊呐。

"你是她牌友？"老头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不！不是，我们以前认识，听说她病了，我刚好路过，来看看她。"吕红英看老头一问牌友就要冒火的眼睛，赶紧编了个瞎话。她的手心全是汗。

"看去吧！这就是打牌的下场，孙子不带，天天打麻将，打得中风瘫了，话都不会说了。儿子儿媳带着孙子也不回来了，麻将害死人呐！"老头的声音里满是愤恨。

吕红英也不敢上前，嘴里呢喃："怎么成这样了......"她的腿开始发抖。

"从前因为打麻将天天跟我吵，糟蹋我的钱，老天报应了不是！现在她死不了，也活不舒服！这是自找的！"老头说着，仿佛出了一口恶气。他把尿盆重重放在地上，溅出几滴黄色的液体。

"我，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她！"吕红英逃也似的跑回了家，坐在凳子上半天没回过神。红姨那双绝望的眼睛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Chapter8
回想自己从迷上麻将到现在的一系列变化，她越想越害怕，仿佛看见有一天自己也像红姨那样窝在垃圾堆似的床上，求生艰难求死不得。这个画面让她不寒而栗。

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棍子爬上了岸，吕红英突然就惊醒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面色蜡黄，头发干枯如草——这还是那个被杜明亮捧在手心里的吕红英吗？

她第二天就买票去了省城，找到杜明亮和孩子们，痛哭流涕地求他原谅。看到孩子们陌生的眼神，她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疼。

杜明亮没松口，不想搭理她，她便不说话，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孩子们的衣服熨得平平整整，饭菜做得有滋有味。她开始学着做一个母亲，虽然笨拙，但很用心。

没几天，吕红英在附近的小超市找了份理货员的工作，兢兢业业干了起来。早上起大早做早餐送孩子，下班就去接孩子放学，买菜做晚饭，她再也没有碰过麻将，见到麻将馆都是绕道走。有次路过麻将馆，里面的声音让她浑身发抖，她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半年过去了，杜明亮看她终于有了改观，这才重新接纳了她。那天晚上，他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鱼，孩子们也开心地围着妈妈转。吕红英的眼泪滴在饭碗里，咸咸的，却是幸福的滋味。

那天，接过杜明亮递过来的存折，吕红英泪流满面。存折上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里面是他们这些年的全部积蓄。

麻将这个第三者让她沉迷到无法自拔，差点失去了家人与婚姻，还好她在别人的教训里及时醒悟，痛改前非。红姨那双眼睛时常出现在她梦里，提醒她不要重蹈覆辙。

她知道，她此时接过的不仅是钱，还是老公重新回归的信任与包容。杜明亮已经攒下了一笔钱，准备在省城首付一套四口之家的小窝儿，给这个失而复得的家建造一个港湾。周末看房时，女儿选中了一间朝阳的小卧室，说要和弟弟一起住，因为"弟弟怕黑"。听到这话，吕红英紧紧抱住了两个孩子，就像抱住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