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卢悦（新浪微博@卢悦_心之助）

主播丨许静

心悦君：性在婚姻中到底有多重要？

性在婚姻中到底有多重要？这似乎是一个不言自明却又讳莫如深的问题。在我们的文化语境里，性常常被包裹在生育、义务或私密享乐的层层外衣之下，而它作为情感联结、生命力表达以及自我确认的核心维度，却往往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婚姻这座大厦里，性究竟是锦上添花的装饰，还是至关重要的承重结构？不同的夫妻会给出截然不同的答案，而这些答案背后，映射出的是他们各自的情感模式、成长经历以及对亲密关系的深层理解。

我做了将近十年的婚姻咨询。在这段漫长而深入的工作中，我见证了无数婚姻的悲欢离合、潮起潮落，也得以透过表面的纷争，窥见那些驱动关系的隐秘动力。性，无疑是其中最复杂、最敏感，也最富揭示性的领域之一。

无性夫妻，绝对超过了100对。这个数字并非冷冰冰的统计，而是一个个具体而微的生命故事。每一对无性夫妻背后，都有一套独特的情感逻辑和生存策略。他们有的在沉默中达成共识，有的在压抑中痛苦挣扎，有的则在外界寻找替代的出口。这些案例累积起来，构成了一幅关于现代婚姻中性困境的丰富画卷。

1994年时，约有1.3%的已婚男性和2.6%的已婚女性在过去一年中没有发生过任何性行为；到了2014年，这个数字变成了4.9%和6.5%。人们也越来越多地谈论它，根据谷歌搜索的统计，“无性婚姻”已经成为了人们对婚姻的首要抱怨，每个月都有21,000人在搜索无性婚姻，搜索量远远超过了“不开心的婚姻”和“无爱婚姻”。数据的攀升和搜索量的激增，揭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社会现象：无性婚姻正在从一种罕见的例外，变成一种具有一定普遍性的婚姻状态。这背后是快节奏生活带来的身心疲惫，是育儿压力对夫妻空间的挤压，是电子设备对注意力的蚕食，还是更深层的情感疏离与心理障碍？或许兼而有之。

首先，我们要定义一下，什么叫做“无性婚姻”。这个定义本身，就反映了我们对“正常”性频率的某种社会期待和预设。它将一个连续的、个性化的光谱，简化成了一个量化的、非此即彼的标准。

一年性生活不足10次就被定义为无性婚姻。日本夫妻中，有35%属于无性婚姻。这个比例高得惊人，它可能与日本独特的社会文化、工作压力以及性别角色期待密切相关。在日本，丈夫常常是“缺席的父亲”和“沉默的伴侣”，夫妻情感交流的渠道本就狭窄，性的消退有时只是整体情感疏离的一个显性症状。

2009年，人民大学性社会学研究所潘绥铭教授的调查显示，中国夫妻中，无性婚姻占比25%。到了2017年，这个数字保守估计已经超过33%，城市人群高于农村人群，大城市高于中小城市。有人说，在北上广，可能有一半的婚姻中至少有一段时间无性。这一段时间，少则两三年，多则七八年。中国社会正处于剧烈的转型期，夫妻双方往往都承受着巨大的经济压力和社会竞争，身心长期处于耗竭状态。此外，传统的性观念与日益开放的性信息之间产生的冲突，也可能导致一些夫妻在性问题上感到困惑和无力，索性选择回避。长时间的“无性”状态，可能最初源于一次争吵后的赌气，或是生育后的身心变化，而后却在不知不觉中固化为一种习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甚至是一道不敢轻易触碰的禁区。

在遭遇出轨以后，我被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是不是因为我们无性婚姻了，所以他才去到外面找女人？这个问题充满了痛苦、自责与对因果关系的急切追寻。提问者试图为一场情感地震找到一个清晰而单一的地质断层，仿佛只要修补了“无性”这个裂痕，婚姻就能恢复稳固。然而，现实往往复杂得多。无性有时是情感先于身体冷却的结果，是关系疏远的症状而非唯一病因；而出轨，则可能是在婚姻情感联结早已千疮百孔后，寻求补偿、宣泄或确认自我的一种方式。将出轨简单归咎于无性，可能会错过对关系核心问题的真正审视。

性在婚姻中到底有多重要？每对夫妻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不一样的。这个重要性并非一个恒定的绝对值，而是一个动态变化的相对值。它取决于夫妻双方对性的认知、期待、需求以及他们在关系中赋予性的意义。对一些人而言，性是爱的语言，是情感亲密的最高表达；对另一些人，它可能更像是例行公事、生育手段或生理释放。当双方的“重要性赋值”严重不匹配时，冲突和痛苦便产生了。

简单来说，有三种答案：
1）无性vs无性。夫妻双方都没有做爱的兴趣。性在他们的关系中，没那么重要。这种“共识”可能建立在多种基础之上：可能是先天的性驱力低下，可能是将情感能量高度投注于其他领域（如事业、育儿、共同兴趣），也可能是一种对“去性化”亲密关系的共同追求——一种纯粹的精神依恋。关键在于，这种状态是双方自愿、且不因此感到严重匮乏或痛苦的。它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平衡。

有些人在关系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无性体质”了。这里的“体质”并非纯粹的生理概念，更指向一种心理取向和情感模式。他们可能对性本身就缺乏强烈的欲望或好奇心，或是早期的性经历留下了负面印记，使其将性与焦虑、羞耻或伤害联系在一起，从而在潜意识中关闭了这扇门。

同妻。和老公结婚一年了，都没有性生活，然后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他和很多男人聊骚的记录，还发现了大量同性恋的网站以及相关的视频和图片。这是无性婚姻中最具欺骗性和伤害性的一种情形。女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了形式上的异性恋婚姻，却实质上成为了丈夫掩饰真实性取向的“挡箭牌”。这种婚姻中的“无性”，源于一方根本缺乏对另一方的真实性吸引力，是一种根本性的错位。

什么样的女人会爱上同性恋男人呢？她们会说：“他是个很“安全”的男人，很温和，很内敛，很懂女人心（同性恋男人的确比一般直男癌更有女性思维），很规矩，结婚前，连我的手都没拉。”这种“安全”感极具迷惑性。它可能吸引那些在成长过程中对异性或对性本身感到恐惧、厌恶的女性。她们渴望亲密，却又害怕异性关系中常见的侵略性、欲望张力以及潜在的伤害。一个表现得“无欲”的男性，正好契合了她们对安全关系的想象。

我问她：“如果你没发现他是同性恋，你会和他生活下去吗？”有人会说：“其实我很痛苦不是因为他不和我做爱，而是感觉被欺骗。”这揭示了问题的核心：真正带来毁灭性打击的，往往不是性需求的落空，而是信任感的彻底崩塌，以及自我价值感的质疑——“原来他从未真正渴望过我这个人”。

我接着问：“如果一个比较有男性气质的男人和你谈恋爱，你会有什么感觉？”她说：“我会很难受，感觉被入侵，我不喜欢男人碰我。”一个厌男症女人往往就会和同性恋男人走在一起，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里的“厌男症”并非泛指讨厌所有男性，而特指对传统男性气质中所包含的攻击性、支配欲和性主动的恐惧与排斥。她们可能在成长过程中经历过来自男性的创伤（如父亲的家暴、性骚扰等），导致将男性与“危险”和“侵入”划上等号。与同性恋男性的结合，在无意识中规避了这种她们所恐惧的“男性威胁”，尽管这最终导向了一个充满谎言和空心化的婚姻。

我们是柏拉图恋爱的拥趸（拥dun，指的是坚定的支持者和拥护者）。我见过很多特别恩爱的夫妻，他们都是无性婚姻。他们会拥抱，会亲吻彼此的脸和额头，会彻夜长谈，无论走到哪里都像连体人一样手牵手。他们告诉我，如果没有对方，他们宁愿去死。这样的婚姻，往往是超稳定型的，在朋友圈里，算是神仙眷侣。他们的爱，一直都是青梅竹马之爱，纯粹到没有一根头发丝。在别的夫妻们为生孩子，为性，为学区房争论不休的时候，他们可以享受安静的二人世界，或者就算他们生了个孩子，也只是履行社会的义务，他们的共生之爱，依然没有被打扰。这样的爱，也许可以维系一生。也许会在某个时刻忽然断掉。就像是蔡琴和杨德昌，十年无性婚姻，最后毁于一旦。什么时候会断掉呢？当一个人的核心需要开始改变的时候。比如中年危机。我见过很多“理想版”的无性夫妻，他们往往想创造一个“天线宝宝”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充满了母爱的，而性对于他们来说，就意味着“冲突”和“危险”的成人世界。如果排斥了性，他们就可以回归到我们的性意识萌芽之前的岁月。比如我们的童年——那时我们都是无忧无虑的。这种退行之爱，其实在某程度上是有些脆弱的。一旦面临环境改变，人生境遇变迁，这样看起来强大无比的爱，就会露出马脚。其中一方可能突然渴望体验一种更富激情、更包含身体欲望的关系，这种觉醒会瞬间打破原有的平衡，让那个看似坚不可摧的“无性乌托邦”土崩瓦解。

从有性→无性。这样的婚姻，往往已经进入到恶性循环之中，夫妻关系已经破裂，性生活自然也告一段落。他们的无性婚姻不是因为先天的原因，而是双方都沉湎于情感创伤之中，不光对彼此已经放弃，连男女关系本身，他们都想回避了。这通常是一个逐渐冻结的过程。可能始于无数次争吵后的怨恨累积，可能源于一方出轨带来的信任毁灭，也可能是长期的情感忽视让亲密感消失殆尽。身体成了战场，也成了最后的堡垒。拒绝性，有时是表达愤怒、实施惩罚或进行权力斗争的方式；有时则是心灰意冷后，彻底关闭情感通道的表现。此时的“无性”，是关系死亡的体温计，而非病因本身。

2）无性vs有性。这个模式是最常见的。往往在出问题的关系里，我们会看到一个像“色情狂”一样的丈夫，或者像“石女”一样的妻子，或者相反：一个“水性杨花”的妻子，和一个“木头疙瘩式”的男人。他们的关系是互补，而非对称。一方欲望过度旺盛，一方欲望过度淡薄。其实两者都是性压抑。所谓性压抑就是我们不能接受自己的欲望。就像是一个孩子不接受父母管教，可以有两条路走，一条路被驯熟了，乖乖听话，但代价是失去了自我；另一条路就是做叛逆的坏孩子，处处做对，但代价也是失去自我。一个人在性方面过度回避和过度的索求无度，其实都是在防御真正的亲密感。真正的亲密感是发生在人和人之间的。而性压抑则要么把自己不当人看，要么，把对方不当人看。很多男人从婚前就开始出轨，他的情感中从来就没有过专一这个词。很多女人身边总是有很多暧昧对象，她总是不能有一个清晰的关系。或者很多男女从一开始就和初恋结婚，一生一世下去。他们的世界只有女汉子，母亲，养家糊口的男人，父亲这样的标签，从来没有男人和女人这样的字眼出现。他们的内心，永远有一个地下室，不对任何人开放。那里藏着一样他们最恐惧也最渴望的宝贝：亲密感或许可以作为一个人的自我。

在这个模式中，欲望的差异如同一道撕裂的伤口。“有性”的一方可能感到强烈的挫败、被拒绝和自我怀疑，他们的欲望在伴侣的冷漠或抗拒面前显得如此不堪甚至丑陋。而“无性”的一方则可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内疚和恐惧，觉得自己像个无法履行义务的“残次品”，或是厌恶对方那种“动物般”的需求。双方都困在自己的剧本里，无法看见对方行为背后的恐惧与渴望。那个欲望旺盛者，可能在用性的索求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感和掌控感，逃避更深层的情感脆弱；而那个欲望淡薄者，则可能在用性的拒绝来划定边界，保护那个在关系中感到被吞噬或不被尊重的自我。他们表面上在争论频率和技巧，实际上是在进行一场关于权力、安全感和自我价值的隐秘战争。

3）有性vs有性。很多夫妻找到我，就是因为双方在性生活方面无论如何都无法和谐。他们很痛苦。这种痛苦尤为尖锐，因为双方都有意愿，却屡屡受挫，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隔。他们不像前两种模式那样存在根本性的欲望错位，而是在“如何实现”的层面上卡住了。

痛苦一般分为三个方面：
那玩意不听话。他们都渴望真正的性爱生活，可就是力不从心，仿佛命运和他们做对一样，别人轻易享受的人生，对他们来说却比登天还难。这包括男性的勃起功能障碍、早泄，女性的性交疼痛、难以达到高潮等。这些问题初期可能是生理性的，但长期持续并引发巨大心理压力后，往往会形成“表现焦虑”的恶性循环——越担心失败，身体越不合作，失败次数越多，下次越恐惧。最终，性变成了一场需要竭力表演、不容有失的考试，所有的自发和愉悦消失殆尽。

你的重口味我没法消受。夫妻其中一方有比较重的口味，比如SM，女装癖……无论男方女方都可能有隐秘的、不可告人的、特殊的偏爱，可对方没法接受。比如一个男人很渴望有一个非常肥胖的女人把他压在身下，只是想到这个画面，他就兴奋不已，而妻子却是个娇小骨感的女人，他对妻子就是无感。特殊的性偏好（paraphilia）本身不一定是问题，但当它成为唯一或主要的性唤起途径，而伴侣无法或不愿配合时，就会导致严重的性不和谐。拥有特殊偏好的一方可能会感到羞耻、孤独，觉得自己是个“怪胎”；而另一方则可能感到被物化、被强迫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或是觉得自己“不够好”、无法满足对方。双方都可能因此对性产生抵触。

永远无法配合好的舞伴。这是最常见的无性婚姻的原因：丈夫是直男癌，妻子是直女癌，没有前戏，没有后戏，更没有交流，男人直奔主题，女人却羞于启齿，双方就像是国标舞的舞伴，跳了十几年，还会互相踩脚。这是性脚本（sexual script）的冲突。双方来自不同的“性文化”背景，对性应该如何发生、谁该主动、怎样才算美好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男性可能认为性就是插入和射精，前戏是浪费时间；女性可能认为没有充分的情感铺垫和身体爱抚，性就毫无意义甚至令人不适。双方都认为自己的方式是“正常”的，对方的则是“有问题”的。由于缺乏开放、坦诚、非指责的沟通，他们无法共同创造一种属于他们两人的、全新的性语言和节奏，只能在旧有的、令人沮丧的模式里不断重复。

解决性问题，只有两个答案。如果你听过我的《性爱课程》，你就能用一句话来形容一切性问题：性问题永远不是性问题，而一定是我们的心理问题，被投射到性之上。我看过关系非常糟糕的夫妻，性生活却很完美。我看过关系非常完美的夫妻，性生活却一塌糊涂。这说明了性可以是关系的晴雨表，也可以是个人内心冲突的避风港或发泄口。我们每个人都会有阴影，而所有的阴影都需要有一个容器去存放。如果我们存放在事业上，我们会一事无成，但家庭幸福；如果我们存放在孩子身上，我们夫妻俩会关系美好，事业有成，但有个熊孩子。如果我们存放在性方面，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但只有性永远都是一个无解之谜。性这个领域，因其私密性和与核心自我的紧密关联，常常成为我们存放那些无法在生活其他方面处理的焦虑、恐惧、羞耻和攻击性的“理想”场所。

所以，我们解决世界上的任何问题，都有两个选择：1）转移 2）转化。我们所有人在99.9%的时间里都在做第一件事，只有在撞南墙的时候，才会使用第二种方法。什么叫转移？比如夫妻结婚十年，妻子会说，我有妇科疾病，没法做爱；或者说现在要忙着带孩子，我去孩子房间睡；丈夫会说，现在太累，我身体也没以前那么好了，我们就免了这个“活动”。听起来是不是很合理？我们人生90%的时间都用于骗人和自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大部分时间里，觉得自己活得还可以。所有人都是“蔡桓公”，最讨厌一个人告诉你，你哪里有问题，需要解决，哪怕是神医扁鹊，说得无比正确，又无比重要，但我们依然习惯性地忽略这些信号。直到病入膏肓。而在我们过去的经验里，又对增长性方面的能力毫无信心。我们能做的，就是做一个鸵鸟。这种“转移”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它将真正的性问题（及其背后的心理冲突）转移到其他看似更合理、更安全、更被社会接受的“理由”上。它暂时缓解了直面问题所带来的焦虑，却让问题在暗处不断滋生壮大。

比如这个女人为什么要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好像忽然之间丈夫在自己眼中像空气呢？原因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是，这个女人内心有一个渴望，那就是把自己没过完的童年重新完美地过一遍。比如她从小是姥姥带大的，上小学的时候，被带回父母家，对她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分离创伤，虽然她有父母，但对父母却没有什么情感，一个小女孩不得不一个人面对所有的痛苦。她只能假装一切痛苦不存在，假装自己是个开心的、懂事的孩子。为了活下去，她关闭了“依恋世界”的大门，以前丈夫可以给她依恋感，但自从有了孩子，丈夫的意义就可以忽略了，因为对她来说，孩子更可以满足她回归到依恋世界的需求。她可以把自己的孩子当成自己来爱，看到孩子眼中的满足，她的痛苦可以部分被疗愈。这样的女人心中，性不是最重要的，疗愈童年的依恋创伤才是最重要的。她要么找一个非常渴望爱的丈夫，要么找一个可以不打扰她的丈夫，无论如何，她对性的冷感是因为自己还没有足够的能量，走向一个真正成熟的女人。对她而言，性可能意味着成人世界的复杂和责任，意味着她必须从一个渴望被滋养的“小女孩”角色，转换成一个可以给予和享受平等欲望的“女人”角色，这是她尚未准备好的跨越。

而另一个女人无性婚姻的原因可能不是依恋的创伤，而是欲望的创伤。在她的家庭中，唯一能谈得上爱她的人就是她的父亲，可是这个父亲在她的家里是一个花花公子，一个渣男，一个边缘人物。对父亲，她爱恨纠结，如果和父亲在一起，她就背叛了母亲；如果和母亲在一起，她就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爱。她的人生就要一直生活在自相矛盾之中，因为她被卡在中间，于是她找到的男人也是如此，就像是她的父亲那样，充满了欲望，但却不能彼此满足。我们称之为“快感不能症”。欲望与罪恶感、背叛感紧密缠绕。她可能潜意识里认为，享受性的快感，就等于认同了那个“坏”父亲，背叛了那个“好”母亲（或相反）。因此，她的身体虽然可能有欲望，但心理上却设置了重重关卡，阻止自己全然投入和享受。她可能会找的伴侣，要么是像父亲一样让她爱恨交织、无法稳定满足她的男人，要么是截然相反、毫无欲望让她感到“安全”的男人，但无论哪一种，都无法让她获得完整而健康的性体验。

如果我们遭遇这两种伤害，就很难在性方面真正地满足和享受。1）生存不能症：我们必须否认自我，才能存活；2）快感不能症：我们必须否认一部分的自我，才能存活。就像是我之前的文章提到的：如果我们不得不“碎片化”地活着，我们得到的生活，也是一个个碎片。性生活是否美满，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们是否能真正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整体，完整地活着，而不总是“半身不遂”地活着。性与自我的完整性息息相关。当我们的内在是分裂的——一部分自我被压抑、被否认、被放逐到黑暗的地下室——我们的性体验也必然是受限的、扭曲的或缺失的。修复性，本质上是修复与那个被隐藏的自我的关系，是让光明照进地下室，重新整合那些被我们遗弃的部分。

我在内在小孩训练中，就有一个“内心房间”的练习，这就是一个“转化之旅”的开始，真正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把光照到你那黑暗的地下室里，那里有着你生命所缺失，所需要回归的一切。这个练习引导人们去内心探索，识别出那些被压抑的情感需求（如渴望被无条件接纳的“依恋小孩”，或渴望自由表达欲望的“激情小孩”），并学习以一种成人的、有意识的方式去理解和关爱这些部分。当内在的创伤开始被看见、被抚慰，当破碎的自我开始重新整合，外在的性关系才有可能发生根本性的转变。那时，性不再仅仅是生理动作或义务履行，而可能成为一种自我表达、情感交流和生命欢庆的完整途径。这条路不易，它要求勇气、诚实和持续的自我关怀，但它指向的，是一种更真实、更完整、也更自由的存在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