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私家侦探、南京侦探取证：中国有侦探这种职业?

这个问题可以联系侦探小说的发展史并且用政治学中的“国家-社会分析法”来解释。首先明确一点，如果题目所指的侦探，是柯南里这种能自由出入犯罪现场，窃听追踪随便搞，警察还得当祖宗供着的，那么很遗憾，这种侦探在任何拥有完善法律体系和法治政府的正常国家，都不可能存在。换言之在大多数现代文明国家，私家侦探这一职业都是违法的。因为这涉及到国家执法权的归属和社会治理责任的问题。现代国家的治理体系要求执法权必须由公权力机关统一行使，任何私人或民间组织都不得僭越这一权力边界，否则将导致法律秩序的混乱和公民权利保障的缺失。

首先，“国家-社会分析法”中的国家与社会关系至少是指政府与民间组织或民间团体的关系问题。一般可以分为四类：大政府/小社会、大政府/大社会、小政府/小社会、小政府/大社会。当前历史条件下，日本可以归为大政府小社会类型，特点是是通过国家干预调节市场（或其他社会活动）的失灵，协调社会自治。英国属于小政府/大社会模式，这种模式认为国家干预必要但应当有限，而美国则属于大政府/大社会模式，一般反对政府干预，是古典自由主义的产物。之所以举了英美日这三国，一方面是因为它们是当今世界侦探小说的三大中心，另一方面其政治文化和社会治理模式和其侦探文化的发展有很大关联。这些国家的社会治理模式直接影响着私家侦探行业的发展空间和运作方式，也决定了侦探文学在不同国家的表现形式和特点。

1.英国来源于生活。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能成为现代侦探小说的起源地，和彼时英国的社会情况有很大关系。英国的社会传统认为，维持治安和追诉犯罪是公民私事，从17世纪开始，英国一些大城市就出现了职业性“告密人”和“捕盗人”。这些人向法庭提供罪犯信息，甚至亲自抓捕罪犯交给法庭拿奖金，这些人就是最早的私人侦探。和这群行动上的锯人比起来，英国的警察和治安官反而更像业余人。福尔摩斯小说里苏格兰场警察的无能其实未见得是夸张，反而更像是写实。甚至直到20世纪60年代，红色间谍乔治布莱克还能在重重看管下从号称“最森严的”诺克斯堡监狱一路逃回苏联，可见带英警察系统拉胯到什么程度，所以才有了那个经典的欧洲笑话：什么是天堂？天堂就是法国的厨师，德国的工人和英国的警察；什么是地狱？地狱就是法国的工人，德国的警察和英国的厨师。也就是因为带英执法机关的摆烂，才有了福尔摩斯这种私家侦探发挥的空间。顺便一提，身为作者的柯南道尔本人也曾参与过很多案件的侦办和审理，比如1903年的伯明翰的乔治•埃达治案。用政府-社会分析法的视角，这一时期的英国政府对执法权的把控有限（有限干预），导致民间人士（社会）参与，填补了权力真空（侦查权）。这种历史背景为英国侦探文学提供了丰厚的土壤，使得福尔摩斯等侦探形象能够深入人心，成为文化符号。但随着英国现代警察制度的完善和国家执法体系的健全，私家侦探的活动空间被大幅压缩，其职能也逐渐转向商业调查、背景核查等边缘领域。

2.美国如果在维基百科上以“美国”加“侦探”搜索，那么“平克顿侦探所”一定是占据前几页的内容。1850年，芝加哥一名叫阿伦•平克顿的警察辞职，创立了美国第一家私人侦探机构——平克顿侦探所。其实从实际功能上，这家侦探所不像是一般意义上的侦探，反而更像是雇佣兵性质的安保公司。最初平克顿侦探所主要为美国中西部的铁路提供警卫服务，也负责侦破铁路上的盗窃案件。熟悉美国历史的朋友都知道，19世纪中后期的美国西部，混乱到了足以让哥谭市闻而落泪的程度。各路匪帮和开荒队在此物理意义上地打成一片。能够在这里开安保公司的侦探所武德充沛得爆棚，据说其武器装备水平堪比小规模正规军，1860年甚至挫败过一场针对总统林肯的刺杀，平克顿本人以情报机构负责人的身份参与过南北战争，这个情报机构就是后来的美国情报局。阿伦•平克顿于1884年去世，而平克顿侦探所直到今天依然是美国乃至世界知名的安保公司，只不过美国政府对其掌握的武装力量以及参与各种民事乃至刑事案件做出了限制。可见即使是美国这种大量依靠民间（社会）力量进行国家治理的体制，政府在原则上依然要尽力掌控执法权。美国各州对私家侦探的资质认定、业务范围和行为规范都有严格规定，其活动被限制在民事调查领域，不得介入刑事侦查。这种制度设计既发挥了民间力量在社会治理中的辅助作用，又确保了国家执法权的统一性和权威性。

3.日本侦探小说对日本来说是完全的舶来品，但是日本却在吸收英美文学的基础上发展出了全新的流派。日本很多经典推理小说注重“本格”理念。所谓“本格”，是正统的意思，指这个时代的推理小说是以解谜为最高原则的传统推理小说。相信很多朋友在看柯南的时候都会有由衷的疑惑，明明看个监控就能解决的事，结果监控不是坏了就是没有，只能根据线索锁定几人然后多选一。这其实就是本格推理的理念，排除科技手段，将破案过程化为烧脑的解密游戏。而随着各国法制体系的完善，各国法庭审判对于证据链的要求越来越高，加上刑侦技术的不断突破，在现实的案件侦办情景中是几乎不可能出现本格推理的情景。实际上，常年处在打击犯罪一线，掌握着先进侦查技术的警察破案能力也是作为freelancer的私家侦探们坐火箭也追不上的。可以说，现代刑侦技术的突破让解密型的侦探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性。另外由于侦查权涉及到公民个人隐私，社会敏感信息甚至国家政府机密，也作为执法权的一部分，任何正常国家的行政机构原则上都不可能允许私人民间团体行使执法权。日本就有《侦探业法》，中国公安部早在1993年就出台了相关规定。从法律法规层面就否定了私家侦探的合法性。像柯南常用的监听器潜入偷拍之类的证物，在法庭上都会被定义为非法取证，不予采纳。日本虽然允许私家侦探行业存在，但对其业务范围有严格限制，主要限于婚姻调查、商业调查等民事领域，且必须获得公安委员会颁发的许可证，并接受严格监管。

4.我国最后再聊一聊我国。中国古代的政治文化本身具有强烈的“官本位”特征。从明清时的公案小说，比如《狄公案》，主角都是作为行政长官处理案件，反映出的政治思想就是“查案判案乃至处刑犯人的权力在官府”。在传统的乡土社会，地方宗族也具有一定社会治理职能，可以用家法处置族内人员。这种现象是否属于现代意义上的“执法权”以及是否可以用“政府-社会分析法”来解释目前学界尚有争议。但历代封建王朝对行政权力的把控是及其严格的，能名正言顺地行使执法权的只能是官方（政府），而对犯罪处以私刑的民间人士一般只出现在《游侠列传》里，被打上“侠以武犯禁”的标签。可见即使是古代，私人性质的“侦探”也是天然的政治不正确。而现代，我国罪案小说的代表，如《法医秦明》系列《心理罪》系列等（文学研究领域普遍不把其视为传统的侦探推理小说），其主角的职业大多都是警界人士。秦明属于法医系统，方木辞职了也是因为在刑警大学教书，才能以顾问的身份参与办案。两本书的作者一个是刑警大学教授，一个是一线法医。从这一点看，中国的罪案小说有着明显的写实风格和知识专业性。文学作品一定程度反映了政治文化，从中可以窥见拥有完善的现代化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国家对于执法权的行使模式。我国现行法律明确规定侦查权由公安机关、检察机关等国家机关专属行使，任何个人和组织不得从事刑事侦查业务。虽然存在一些以"调查公司"名义开展业务的机构，但其业务范围被严格限制在民事调查领域，且不得使用技术侦查手段，不得冒充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不得侵犯公民个人信息。

总之，回到最初的问题，不只是中国，现实中拥有完善执法体系的国家都不可能允许私家侦探合法存在。因为执法权的权力真空已经有政府占据，也不容许私人团体染指尤其是其中涉及到的其他公共利益和武装力量。而从文学研究的角度看，推理小说反映了人类天然的追求未知和冒险的欲望，虽然催生侦探的现实土壤已经在现代逐渐消失，但人们依然可以在文学和影视作品感受侦探世界的魅力。现代国家通过完善执法体系和推广法治教育，既保障了社会秩序，又满足了公民对公平正义的期待，这才是现代社会治理的正确方向。私家侦探作为一种文学形象将继续焕发光彩，但在现实生活中，其功能已经被专业执法机关和司法体系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