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五点多，我正蹲在小区花坛边择菜，突然听见单元楼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抬头就看见三单元门口滚出来两个人，穿红裙子的女人头发被揪着，高跟鞋都甩飞了一只。骑在她身上的女人穿着褪色的家居服，手里攥着把扫帚疙瘩，边打边骂："让你勾引别人老公！让你发骚！"

扫帚杆子抽在水泥地上砰砰响，红裙子女人拼命用手护着脸。楼上楼下防盗窗里探出十几个脑袋，有人举着手机录像，几个老太太急得直拍大腿："要出人命了！快打110啊！"可谁都没挪窝，整栋楼像被按了暂停键，就剩那声嘶力竭的哭喊在楼道里来回撞。

后来才知道，打人的是六楼的李姐。她老公跑长途货运，三个月前在服务区认识了那个红裙子。前天李姐给老公洗工装，从裤兜里摸出张宾馆发票，日期正好是女儿发烧住院那晚。她在医院走廊守了整宿，那个男人却搂着新欢在三十八层景观房看夜景。

"你们见过小三的包吗？"派出所调解室里，李姐突然掏出个香奈儿链条包摔在桌上。牛皮革面还沾着泥，金属链条断成三截。"这包抵我半年菜钱，他给那狐狸精买包眼都不眨，闺女上补习班倒说家里揭不开锅！"调解员要去捡包，李姐一把抢回来抱在怀里，指甲掐进皮革里，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烫金LOGO上。

挨打的女人缩在墙角补妆，粉饼抹到颧骨上的淤青时手直抖。她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有家庭，亮出手机聊天记录，置顶对话框里全是"宝贝早点睡""明天带你去吃日料"。最扎眼的是情人节转账，1314块钱的备注写着"给最懂我的女人"。

小区业主群那天晚上炸出两千多条消息。有人说看见那个男的在停车场抽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有人说红裙子女人天亮前就搬走了，连晾在阳台的真丝睡衣都没收。但更多人拍着自家结婚照感慨："现在这些小姑娘，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走歪路。"

只有住李姐对门的王婶知道，这半年李姐家的灯总亮到后半夜。她见过李姐蹲在楼道里拼被老公摔碎的相框，玻璃碴子扎进手心都没知觉。上周五暴雨，李姐浑身湿透抱着发烧的女儿往社区诊所跑，身后电动车筐里还晃荡着没送完的外卖箱——她白天在快餐店打工，晚上接代驾，就为凑钱给孩子报英语班。

事情过去半个月，我在菜场遇见李姐。她正在水产摊前跟老板磨价，帆布鞋上沾着泥点，装鲈鱼的塑料袋漏了，鱼尾巴啪嗒啪嗒拍着她的小腿。"二十块行不行？孩子等着喝鱼汤呢。"她声音还是哑的，但眼里有了活气。称完鱼转身时，我瞥见她手机屏保换成了母女俩的合影，五岁的丫头穿着艾莎公主裙，在儿童城堡前笑出一嘴豁牙。

昨天下楼扔垃圾，看见三单元门口贴着鲜红的喜字。新搬来的小夫妻正往楼上搬婴儿车，男的额头全是汗，女的挺着肚子递纸巾。电梯里碰见当初劝架的老保安，他盯着喜字突然叹气："这栋楼风水不好，前年七楼那家也是闹离婚..."话没说完就被老伴掐了胳膊。